細胞在複製的過程中,一旦增生的細胞達到了身體機能所需的數量,終止的機制便發動,以免過多、不必要的細胞增生。然而,當終止細胞增生的控制環節出了問題,細胞便可能無止境地持續複製、增生,腫瘤於是發生。若是再持續蔓延,則可能成為惡性腫瘤。
那麼,當思想的調控環節出現問題,使思考機制不斷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進行下去,是否可稱為思考的惡性腫瘤?
記得童年時,我會在腦中提出各種對生命的疑問:有關生命的意義、人生的目的⋯⋯。偶爾想到後來,思緒打結、困惑叢生,找不到出口,便會自行畫下休止符。當時的自己,還不知道「船到橋到自然直」這說法,卻已懂得以相當的概念安撫腦中的疑問。「不管啦,會好的。」大概是這類的說詞。
或許,思考正常運轉的人們,就像這樣,腦中有個剎車,意識到自己思想陷入死胡同,或者隱約察覺自己的意念正走向極端時,我們便會自然而然地踩下剎車,以免衝下未知的深淵。
然而,所謂的強迫症,就像腫瘤細胞找不到停止鍵可按,其思考的無限迴圈無止境地運作,又會帶領一個個體走向什麼樣的極端?
據說作者約翰.葛林本人長期為強迫症所苦,無怪乎他筆下的強迫症如此令人懊惱、困擾而不知所措。甚至患者本人都清楚自己不對勁,沒有必要這樣,卻無能以控制自己的思緒。主角艾沙的強迫症,不但成了她自己生命的困境,也令身邊的朋友、家人感到強烈的無能為力。
閱讀的過程中,身為讀者的我們,想必也感受到了相同的無能為力。當艾沙一次次陷入她所述的「思考螺旋」中,讀者忍不住想伸手將她從其中拉出來,卻搆不著。這顯然也會是艾沙身旁所有在乎她的人們面臨的沉重無力感。
英文書名“Turtles All the Way Down”的典故為霍金的《時間簡史》,說到一名科學家在解說地球如何繞行太陽運轉以及何謂銀河系時,一位老太太出聲反駁,說世界其實是一只扁平的盤子,由一隻巨大的海龜馱著。科學家笑問老太太:「那麼這隻海龜又站在哪兒呢?」老太太說:「年輕人,你很聰明,不過海龜下面是另一隻海龜啊。」
無論中文書名「尋找無限的盡頭」或者英文書名“Turtles All the Way Down”都隱喻了相當的無能為力。既是無限,如何尋得盡頭?海龜下面是另一隻海龜,另一隻海龜下還有再另一隻海龜,一路下去,又如何尋得最後一隻海龜?
生命的無奈,或許正因總有一個「無限的盡頭」在那兒,同時也是個無可奈何。要面對抑或逃避?或者要如何面對,都是個不得不的課題。作者約翰.葛林在面對,主角艾沙在面對,讀者如我們也同樣有自己要面對的種種「無限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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