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裡有太多概念今日看來很顯然,譬如負數的量可以加減、用兩個數代表平面上的點很管用、不確定事件的機率能用數學來描述與操作,但這些其實原來都不那麼顯然。倘若它們真的顯然,就不會那麼晚才出現在人類歷史裡了。」這裡所說「顯然」,或可稱為「理所當然」。說起來,生活中有太多事情不也是如此?我們在習得某些所謂常識或知識以後,總易視其基本論述所推理出的思維為理所當然,甚至對於「有人無法理解該觀念」,感到不可思議。
對許多事物,我們總過分輕易地存有類似的意識形態。於是在不自覺間變得懶惰,怠於理解不同思維者的論點。然而,「倘若它們真的顯然,就不會那麼晚才出現在人類歷史裡了。」太多現今我們視為理所當然者,其實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們在其中困惑、掙扎、論證以後所得。明白這點以後,我們對於相異的思維邏輯,會不會多一點寬容?
1982年諾貝爾經濟獎得主斯蒂格勒(George Stigler)有句話這麼說:「如果你從沒錯過航班,那麼你就是在機場裡耗費太多時間了。」
這看似偏激的話,靜心思量,似乎頗有道理。對於懼怕錯過航班(不只飛機,還有火車、高鐵⋯⋯),我總顯得既焦慮且緊張,讀到這句,不免在心裡大表贊同。我好容易因恐怕錯過發車時刻,過早出門,於是在機場或車站處,耗費過多生命。作者以標準單位「utils」(簡稱U)來量度,依據個人對每件事情(比如錯過航班)估量的價值,計算期望值以驗證蒂格勒的說法。
論及期望值,又有另一有趣的事例,關於發現了巴斯卡三角形的巴斯卡,這位同時也是神學家的天才數學家。有本《思想錄》收錄了巴斯卡的筆記與論說文,其中有個思辨,據說被稱為「巴斯卡之賭」,寫著「以在世一日的劬勞換得綿長的喜悅。」
曾耳聞巴斯卡有過這樣的分析「假如你有信仰,且真的有神存在,那你會上天堂,超棒;
若你有信仰而神不存在,你浪費了一些上教堂的時間,有點虧,但沒虧很大;
假若你不信神且神不存在,那你沒輸沒贏;
若是你不信神而神果真存在,那你得下地獄了。」不知是否自這句衍生而來。
根據巴斯卡的言論,作者依「信仰的成本與獲利」,計算了期望值。
首先假設我們很懷疑神的存在,因此,神存在的機率被設定為5%;若我們信神且真的有神,回報為「綿長的喜悅」,以前面所提的U來量度,定量為:獲得無窮多的U;若我們信神但其實沒有神,考慮的成本包括花在禱告的時間與為了追求救贖所放棄的機會,則付出的代價或可估算為100U。
因此,信仰的期望值為:
(5%)X 無窮多U + (95%)X (-100U)
無窮多的5%還是無窮多,可將我們為信仰所付的代價淹沒。
當然這裡設定的場景僅有兩種選項:神存在且會賞賜一切信祂的人,或者,神不存在。其實並未考慮到所有的假設。
作者隨即又提及文學家與數學家的不同見解。伏爾泰的論證就很單純:看看這世界,多麼奇異美妙,所以神存在。證明完畢!
上述期望值的計算,既是依據個人對事情給定的估價,另一件值得探討的,以我們最熟悉的語言來表述,便是「今天要你付出的一萬元,在你心目中價值多少?」
一萬元,如此清晰明白的量化價值,原來還能有所謂「心目中的價值」可供探討嗎?
作者引用丹尼爾.白努利(Daniel Bernoulli)在解答「聖彼得堡悖論」時所言:謬誤所在就是把一個杜卡(Ducat)當作一個杜卡。富人手裡的一個杜卡與農夫手裡的一個杜卡,價值並不相同,單從他們對一個杜卡的珍惜程度,便可看出明顯差異。因此,加倍的杜卡並不能轉換成加倍的U,並不是所有的曲線都是直線,金錢與效用間的關係,是由某種非線性曲線所主宰。
我想引用書中的一句話為這篇心得作結:數學史是一部積極拓展疆域的歷史,數學技術變得更寬廣而豐富時,數學家就會找途徑,對付以前被認為不在他們專業範圍內的問題。
《數學教你不犯錯》上下兩冊,其實能告訴我們的,比「數學教我們不犯錯」這字面上的主題還要深而且廣。我想,數學不只教我們不犯錯,或許也教了我們面對生命可以擁有什麼樣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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