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筆記

我生病了。從週三下午開始喉嚨沙沙的，身體虛虛的，到隔天喉嚨嚴重疼痛，全身無力，去看醫生。到了週五，為了專題要報告，不得不打起精神，不過仍然全身乏力，輕飄飄。
這兩天在作家張維中的部落格看到這樣一段文字：

有些人知道我半年前就讀了當時剛出版的1Q84
最近開始問我
到底好不好看，要不要買
然後希望我講解一下故事

這問題我是回答不好的

因為我認為村上春樹的東西很難完整轉述
他的東西本身是有故事性的
敘述也很有魔力
可是一旦經由口頭轉述
你會落得只能去說一個他想說的主題
怎麼樣都只像是分析
就失去原有的文字力量
而那種文字力量
即使是翻譯成另外一國語言
也能夠存在

這樣一段話我或許是能感同身受的。

在拿到剛出版的《1Q84》中文版，抓住每天收工的小空檔讀一點時，一位連村上春樹是誰都不知道的外行人問我：「是哪一種小說？」
我得承認自己是沒什麼耐性的，面對這種外行問題，就好像一個研究生跟一個幼稚園小朋友解釋自己研究的主題，真想去解釋，等於自找苦吃。

無論如何，一次一次，總在讀完村上春樹的書後想寫點什麼，大概就是想藉由書寫，將其中所獲得的亂線整理一番。
這不是評論，甚至也稱不上是讀書心得，基本上連介紹這本書都談不上。只能說是看完之後憑腦中的印象隨手亂寫了。

一如《海邊的卡夫卡》中，田村少年的線與田中老人的線愈走愈近直至幾乎交會，村上春樹在新書《1Q84》中，則是青豆的線與天吾的線，同樣，看似不相干，其實很早之前便已在故事未開始前交會了。直到故事的末了，兩條線似乎沒有實質的交會，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交會了。

如果把《1Q84》當成一本懸疑小說來看，一直到小說的末了很多謎團仍未解開：包括戎野老師深而又深的心機究竟是什麼？(若只單純想操縱媒體去發掘深繪里的身世以便調查『先驅』內部結構，那麼故事開頭對於他心機之深沉的強調似乎顯得太過小題大作。)

還有關於天吾的身世，以及故事末了，在執行編輯小松，和天吾那有婦之夫的女朋友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故事，是遭遇不測不再存活於人世，抑或被隔離，也幾乎無從判斷。(當然那兩人的下落明顯不是該探討的重點，如果真要詢問，我們或許可以參照青豆的朋友Ayumi的下場。)

在1995年於東京地鐵發生的沙林毒氣事件後，村上春樹於1997年出版了《地下鐵事件》，在1998年又繼續有了續集《約束的場所—地下鐵事件II》，分別訪問了事件的被害者，以及這次毒氣事件的主謀—奧姆真理教的信眾，對於奧姆真理教所追求的教義以及生活方式有一種的瞭解。而在《1Q84》中，很明顯感覺到其中，名為『先驅』的公社，便是影射奧姆真理教。
讓人想到其內部情形就會覺得相當不舒服的團體。

《1Q84》也不能當成推理小說來看。如果以內容而言，它其實更接近科幻小說。

不知從哪個空間冒出的little people，以及所製作用意不明的空氣蛹。
如果天吾所遇見的深里繪真的是本人而不是空氣蛹“孵化”出的daughter，那麼空氣蛹彷彿也有將正常人的一部分正常生理機能消殺的功效，使的深繪里缺少了正常人類的情感與正常女人的menstrual period。

如果在《1Q84》中，深繪里的父親—『先驅』的領導是用來影射奧姆真理教的教主麻原彰晃，感覺村上春樹在書中似乎意圖讓麻原彰晃的卑劣行為藉由“little people的操控”或“生理的病痛”等原因變得不那麼可鄙。然而或許因為這不是一本“純邏輯”的偵探小說，所以『先驅』首領的許多行為只能用一大堆似乎高明卻使人陷入五里霧中的莫測話語來包裝，無法真實喚起人的同情。

順道一提：這也讓我想起小野不由美的《十二國記》。
在<黃昏之岸‧曉之天>這個篇章末了，小野不由美筆下的天神，也是用一堆使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胡言亂語，來將所謂的天神包裝得很虛無。
似乎這就是日本人心目中的神：與人之間沒什麼交集，一旦有了交集，也只會講出人無法理解的深奧話語。而在我看來，這些作家筆下的深奧話語，其實也就是胡謅想像，沒什麼深意可探究。當然這純屬個人觀點。不接受外行人的辯論(內行人也不會辯論，總之我討厭毫無意義的辯論就是了，那只會帶進死亡)。

再回到《1Q84》這本書，如果將它當成愛情小說來看 (之所以要加上這個觀點，是我在讀完全書後，曾看過有人介紹1Q84時提到「二十年未見而彼此相愛」之類的字眼，覺得很有趣) ，那麼《1Q84》就是以悲劇收場了。事實上我仍然對青豆的自殺相當不能苟同。她顯然擁有不向命運低頭的個性，最後卻因為相信『先驅』領導的話，為了救天吾而主動收拾掉自己的生命。但天吾的生命她已經用殺死先驅領導而換得了。以她的冷靜、以她個性的果敢，故事末了的自殺，實在顯得太過突兀。

當然至終，村上春樹也利用天吾的空氣蛹所孵出的青豆(或：長得與青豆相同的“daughter”)讓天吾沒寫出來的故事似乎帶進了一點盼望。只是空氣蛹所孵出的“人”(姑且將他們當成人看)，如果全都是沒有情感，眼睛沒有深度，天吾未來的故事，實在也讓人感覺沒什麼喜悅可言。

關於《1Q84》我讀完後的胡言亂語(既不是感想，更稱不上評論)完成了。就當作是我的筆記吧。

(2010年4月後記：聽說在台灣九月就可以看到《1Q84》的BOOK 3了，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