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9日 星期六

在荒涼的世間走出自己的路──讀《初戀》

初戀【2018直木賞得獎作品】

書名為《初戀》。而所謂「初戀」,在書中扮演的角色相當微妙。
對第一人稱主訴者「我」--真壁由紀(應當是心理治療師而非醫師?)而言,初戀是整個故事中隱伏的線,是心底的傷,是希冀解決卻又難免畏懼的曾經。
對另一位主角—聖山環菜,初戀則可能幫助周遭的人理解她的曾經,能藉以發掘真相。

然而《初戀》並非講述誰的初戀故事。
它更多或許是講述關於親子關係不同的可能性。

常覺得,許多人心目中「親子關係」的樣貌是相當固定的。
比如:父母一定會愛孩子(就算父親不會,母親也肯定樂意付出),孩子必然依戀父母……

然而人與人的關係總有各樣的變形,無謂是兄弟姊妹、戀人、夫妻、親子……。以自己固有觀念及有限想像力中認定的形貌去定義他人的關係,從而去評斷、審問,或許也是一種殘酷的精神暴力。

當此人曾行經你從未涉身的歷程,你如何認為自己有資格提供建言與幫助?(當然許多人也許並非真心想提供協助,多半不過滿足自己發表意見的欲望罷了。)

《初戀》中最顯著的敘事線,是「聖山環菜為何要刺殺父親」的真相發掘過程。
然而,在探究真相的過程,除了隱約意識到聖山環菜與父母間關係的異常,讀者也會在閱讀過程中察覺:主述者真壁由紀,以及律師庵野迦葉,似乎都有著與母親之間難以解開的心結。

對照個人的成長經驗,我其實多少覺得《初戀》中,對於「為何會與母親間產生心結」的描述,仍嫌過於簡略。

記憶中,從國小一年紀,聽見「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就非常納悶「哪裡一樣?天下的媽媽都跟我媽媽一樣可怕嗎?」母親節老師機會教育請班上同學舉手分享對母親的歌功頌德,我更是無法理解:大家心目中的母親為什麼會是那樣美好的存在?

於是我能理解由紀面對親生母親的「實在不想讓那個人來我家」,也能同理迦葉即使生母彌留也不想前往看望的心情。反倒對環菜即使持續被母親武斷地評為「說謊成性」仍對母親存有依戀的心情感到不可思議。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我或許會對環菜殺了父親這件事,給予「幹得好!」的評價吧!(欸⋯⋯這樣寫可以嗎?)

然而,父母從來都不完美,讓不完美的父母因著不當的教養方式,養出心態可能扭曲的彆扭孩子,惶惶然地繼續在這充滿威脅感的世界,戰戰兢兢地活著。那倉惶,並不是刺殺那個將自己的個性調教成這樣的父母就能夠消除的。童年的傷、彆扭的個性、扭曲的心態,八成會跟著自己一輩子吧。既然如此,與其「我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拜你所賜」,把不幸的境遇都歸因於父母,不如學習與那個彆扭甚至扭曲的自己相處,才能好好在這荒涼的世界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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