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執著的，究竟是什麼？──讀《牡丹》

想要長生不死嗎？
問題的答案，或許因人而異。畢竟，覺得活著就是苦的人想來也不在少數。況且，若是長生不死卻伴著久病纏身，或者老態龍鍾，想來也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那麼，長生不老呢？
好像就吸引人得多。
進一步問：長生不老，然而，比所有人都還要更悠長的一生都見不得日光，又該是喜或憂？
長生不老又見不得日光？記憶的某處被觸動，喚醒了曾觀看過的電影橋段⋯⋯
對了，就是吸血鬼。

儘管在《牡丹》故事中，是否吸血鬼彷若並非那樣重要的話題，更像是個讓人受了重傷仍得以活下去的手段，我仍忍不住思索起有關「長生不老」的主題。想來是這些日子太深刻地覺得自己「還沒充分享受生命，就已經老了」的心情在作崇罷。

故事中有個有趣的設定：救了春生，卻也使他成為吸血鬼的，是個神父。於是，春生也成了信耶穌者。在敘述神父的經歷時，提及「萬神父堅信著神不會因為他是吸血鬼而背棄他。」
我卻想起聖經利未記十七章14節「論到一切活物的生命，牠的血就是牠的生命；所以我對以色列人說，無論甚麼活物的血，你們都不可喫，因為一切活物的生命是在血中；凡喫了血的，必被剪除。」

作者的設定，或許因為本身對基督徒信仰的好感，也或者因為吸血鬼應當是來自西方，而當時歷史背景，來到東方的東印度公司的船上，除了商人，有許多是傳教士⋯⋯。

那麼，假設現世真有一個信耶穌的吸血鬼，神是否會接納他呢？
就像神並不喜悅同性戀（哥林多前書六章9至10節『你們豈不知，不義的不能承受神的國麼？不要受迷惑，無論是淫亂的、拜偶像的、姦淫的、作孌童的、同性戀的、偷竊的、貪婪的、醉酒的、辱罵的、勒索的，都不能承受神的國。』），卻不會因一個人是同性戀而不愛他。若是真有吸血鬼，且這吸血鬼願意信主，想來神也不會轉臉不顧吧。


回歸故事本身，裡頭的人物，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

陳望雄因著不甘心父親對林家的卑躬屈膝而設計林家，間接導致了後來的悲劇。
陳茂因著一念之差與一念之貪，犯下怎麼痛悔怎樣贖罪都無法挽回的滅門血案。
這二人都為了自己的過錯，一生活在悔恨之中。

春生對換不回家人性命之報仇的執著，使自己終究也手染鮮血。
佐藤看似受人所託，卻也有著不甘心，不甘自己失去的幸福，他人正坐擁其中，終於也踏上了不歸路。

所謂執著，或許總是旁人看著不以為然，自己卻牽腸掛肚，難以棄卻也不願忘懷。在那執念裡，人的視界愈過愈窄，執著以外的景物澈底失焦，模糊難辨。或許若是有個契機，將他帶至不同的視角，觀看自己的處境，便有機會跳脫困境，習得珍視那些生命中更重要的那些。如同春生有幸遇見牡丹，得著她的愛，終於在似是再也見不得光的生命裡，走出一條彼此為光的途徑。